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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踏雪寻梅

  七、踏雪寻梅

  

   “哥哥,停一下。”

  

   上完二胡课的我,忽然拍了拍哥哥的后背,让他将自行车停下来。

  

   “什么事啊小白?”

  

   “听,他们在合唱呢。”

  

   我的二胡老师当时在假期租了间红星小学的教室用来教学,这间小学离三姨家不远,位于破破落落的旧城区,学校实力有限,但即使如此偏好“刺探军情”的我一旦听到哪家学校的合唱队在练习,总忍不住偷听并对比一番,如果感觉他们唱的很好就会在欣赏之余未免有点担心,而像红星小学这样的那就。。。

  

   “感觉他们唱的没你好呢。。”

  

   是的,连毫无这方面兴趣天赋、拉二胡堪比锯木头的哥哥都听出来了,难怪听说这几个小学在去年惨败给了实验小学的红蜻蜓队:红星小学的合唱队应该连高低声部都没有分出来吧,可以感觉到一群人就那么不太齐地直愣愣合唱着那首《雨花石》,他们那糟糕的配置也只能唱这种相对简单的歌了。

  

   “嗯,唱的太差了。”

  

   果然正式比赛的那天,大部分小学的合唱队还是那个样子,相对于引入了至少二声部体系的实验小的红蜻蜓合唱队、私立的育英小学的小夜莺合唱队未免太过粗糙。

  

   这种优越感在我们合唱结束后更加强烈了,现在台上还有两只队伍,之前的头号劲敌育英小学表现的也不过如此,我们甚至开始小声地趁老师不注意开始说笑,也不好好听上面的合唱队的节目了。

  

   隐蔽的打闹中我不小心碰到了左边人的胳膊,正想道歉的时候发现那个孩子居然是闭着眼睛的——话说我们左边这个片区的孩子好像都是这样。我看了看节目单:原来他们就是市里面盲聋学校的合唱队,这次是被县里面请过来表演的,并不参与比赛竞争。然而红蜻蜓合唱队的孩子们似乎对这些盲孩子不算友好,我右边的队友恶作剧地隔着我伸过手去,轻轻戳了下那个盲人同学的后脑勺,我赶紧打了一下他示意别弄了。

  

   “对不起,刚才碰到你了。。。”

  

   本来我还想替队友戳他脑袋的事情也道个歉,但终究还是不想背这个锅,所幸忽略掉了这个。那个大概大我一两岁的盲孩子倒是友善地笑了笑,拉住了我的手:

  

   “你是刚才红蜻蜓合唱队里领唱的吧,唱的真好。”

  

   我被夸的小脸一红,同时也惊异于他是怎么知道的?虽然在一众女孩子当领唱的合唱队里我自然显得格外突出,但这个孩子应该是看不到的啊?

  

   “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能听出来哦,你的声音很好听呢。”

  

   “谢谢。。”

  

   不一会便到了盲聋学校的表演——经过好多个学下的合唱,大家似乎也有点累了,大礼堂里甚至出现了些许嗡嗡的说话声,可能很多人觉得这个合唱不过就是一个帮扶节目而已吧。盲聋学校的“夜星”合唱队站好队形后音乐响起,好似带着些许欢快波浪的小溪淌水一般,清亮无暇的童声忽然奔流着来到我们面前:

  

   (踏雪寻梅)

   雪霁天晴朗

   腊梅处处香

   骑驴灞桥过

   铃儿响叮铛

   响叮铛 响叮铛

   响叮铛 响叮铛

   好花采得瓶供养

   伴我书声琴韵

   共渡好时光

  

   我、或者说整个礼堂的听众,都直接愣住了:我感觉自己真的好像就骑在小毛驴背上,一颠一颠地顺手折着乡野小路边的梅花。清澈整齐、收音干脆利落的童声真的就如同雪霁后通透晴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拂过瓶中带着些许余寒的梅花枝——我不知道那些唱歌的孩子能不能在眼睑后的黑暗中想象这样的美景,如今回想起来更觉得他们无论是歌声还是心灵真的满溢着纯粹的美。

  

   在我人生的中二时期,我报复性地对集体主义嗤之以鼻,甚至多少想否认自己的合唱队经历,但即使在最否定的那段时间,我依然无比喜爱那首《踏雪寻梅》——无关集体还是个人什么的意识问题,这就是最纯粹、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合唱表演。

  

   雪霁天晴朗

   腊梅处处香

   骑驴灞桥过

   铃儿响叮铛

   响叮铛 响叮铛

   响叮铛 响叮铛

   好花采得瓶供养

   伴我书声琴韵

   共渡好时光——

  

   由于盲聋学校只是友情演出,我们红蜻蜓队蝉联了冠军,之前担任领唱最频繁的五年级姐姐将小奖杯大方地塞给了当时不太懂事的我,双手搭在被簇拥在前排中间的我肩上,拍下了她离队前的最后一张集体获奖照片——唉,当时还是太不懂事。

  

   颁奖仪式后,我跟老师说了声,急急忙忙地跑到了盲聋学校的客车那里,找到了那个盲孩子——这次盲聋学校一样固定表演了一首《七子之歌》,和我交谈的孩子也是领唱。

  

   “你们唱的真的太好了,其实你们才是冠军。”

  

   我心服口服地称赞着,盲孩子笑了笑,可能也是腼腆了,他也像刚才我一样脸红了。

  

   “我们就是唱歌,这就很高兴了,这东西无所谓输赢,你喜欢我们唱的歌,我就很高兴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摸摸你嘛?”

  

   “嗯,我叫易小白,容易的易,白色的白。”

  

   “啊,易小白,很好听的名字,我叫刘驰然,我们以后再聊。”

  

   小然摸了摸我的脸,便和我道别去了大巴车上——他们得赶紧回学校去。。。。因为各种原因,我们没有再见过面。

  

   一周后的二胡课下课后,我又听到了红星小学的合唱队练习,这次他们练习的是《歌唱二小放牛郎》。

  

   “这首啊,你好像还听哭过吧:晚上还挂泪吃不下饭,我还以为你被混混打了。”

  

   的确,第一次我们练习这首歌的时候快一半人都哭了(我们真善良),因为太过悲伤,以至于晚上正好赶上家族聚餐的时候,我又哽咽着说出了姥姥那边的亲戚间传颂至今的名言:

  

   “(我哭是因为)王二小死了。。。”

  

   当然在我上中学乃至到大学的一段时间里,王二小和这首歌都成了我心中的黑历史甚至变成了一些黑到土里的网络段子,但随着岁月的流逝和个人的成长,我再度正视、喜爱上了这首歌——时光飞逝,歌一直都是那首歌,听歌人的心境却大相径庭。

  

   回到红星小学这里,这首平平无奇的合唱是拿不到名次的,我正悲观地想着,表哥忽然开口了:

  

   “这次唱的是不是也不怎么样啊。”

  

   我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了表哥:

  

   “没有,他们唱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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