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亨枫文学网>目录>第5章 寒冷的她(五)

第5章 寒冷的她(五)

  「李陌,我有件事情拜托你」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条短讯的每个字我都认识,可连起来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只因为,它的发送者是:孟稚雪。

   不过明显是个梦。

   这种类似梦我以前也做过,并不足为奇。

   等等,好像有些不对。

   我连忙掐了自己一下,有没有痛感呢?我仔细感受了好久,似乎是痛的。

   我操,好像有点真实。

   我掀开床帘一看,世界还没有灭亡。秋日的晨光照进来,桌边的椅子一半明一半暗,久未清扫的房间里灰尘肉眼可见,室友们无一例外都还在呼呼大睡着。我特意确定了一下马逸远的动态,发现他尚没有醒,床板下的呼噜声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这条消息是孟稚雪在班级群里私聊发给我的,于我而言的惊喜程度,不亚于穷困潦倒的乞丐接到了彩票中大奖的通知。

   我还发现了一条好友申请,也是她发来的。

   天哪,我即将要成为孟稚雪的“好友”之一了。

   何德何能?天上的仙子居然主动向我递上衣袂?

   在通过那条申请时,我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在屏幕上空悬浮了很久,生怕一不小心点错了。

   同意。

   好了,现在是考虑如何回复她的时候了。

   如何才能表达得恰到好处,让她感受到热情的同时又维持一定的距离感。

   我可不想表现得跟舔狗似的。

  

   「什么事?」想来想去还是这句话比较靠谱。

   发出去后,我立刻把手机锁屏,等待一声悦耳的消息提示音。

   我却格外忐忑,心情好似产房外等待的准父亲。

   “叮噔”,她回话了。

   「我有件东西托你转交给马逸远」

   小菜一碟!

   「没问题。」我秒回。

   「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刚想回答她随时都有空,但一想又显得太殷勤了。

   「下午吧」发完后我就后悔了,这算是对她的欺骗吗?

   「可以,到时候叫你」

  

   美好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今天加了孟稚雪好友,还首开先河地和她互通消息。

   幸福竟然来得如此突然。

   昨天的沉重阴霾被一扫而光,所有的抑郁与悲伤在此刻都微不足道,仿佛人生价值终于要得到彰显。

   我激动地搓了搓手,才发现手掌都已经湿润了。

   第一次和孟稚雪单独会面,我决定打理打理相貌。我一直不修边幅,对这方面丝毫不在意,因为总是自我感觉良好:不算太帅,但至少也丑不到哪去。

   我立刻从床上起身,光洗漱就用了半个小时。洗面奶,牙膏,洗发水都用了加倍的剂量,然后把胡茬刮得干干净净。

   我看着镜子中的脸庞,还是不太满意。

   虽然模样称得上清秀俊朗,但作为一张即将与孟稚雪会面的脸,还是不尽人意。

   搭配上衣柜里最潮的衣服和鞋子,我又决定去做个发型,于是急忙跑到理发厅,此时刚刚九点左右。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我感觉浑身上下焕然一新。

   本来乱糟糟的头发烫了一下,加了点纹理,气质立刻不同了。

   我尽我能做到最好,希望可以给孟稚雪留下不一样的印象,至少不要再让她那么厌恶。

   等待的时光格外漫长,我没有事做,只好待在宿舍里——其实上午有一节课,不过我实在无心去上了。

   终于过了中午,我一直手机不离身,随时待命等着孟稚雪的召唤,她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我有点后悔和她说下午了,而且没有约具体时间。

   我已经紧张地喝了无数瓶水了,漫无目的地刷着视频,仍然坐立难安。

   这真是幸福的折磨。

   “叮噔”,QQ提示有一条新消息,我的心脏瞬间跳到嗓子眼,点开一看,却是某位傻逼群主@了全体成员,气得我立刻退了群。

   我有些泄气,但没办法还是得继续枯等。直到下午四点,手机里终于跳出孟稚雪的消息,我却快要没有激动的力气了。

   「有空了吗,来和新楼418」

   孟稚雪的话语依旧言简意赅,使我恍惚间又想起她在马逸远面前的卑微姿态,疯狂给他发消息只为乞求一句回复,难免有些不平衡。

   和新楼是学生会的工作区域,昨天的评议大会就是在那里举行的。离我的宿舍楼并不近,不过我坐上校内的通勤车,十分钟便到达了。

   我找到418,门牌写着“校学生会主席办公室”几个大字。

   按奈不住忐忑的心情,我深呼一口气,但似乎并没有明显好转。

   我暗暗给自己大气:怕什么,就是转交个东西,不用紧张,不用紧张。

   一咬牙一跺脚,“咚咚”两下敲门声,像是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请进。」孟稚雪娇美的声音飘到耳边,我大脑已一片空白。

   门没锁,我便转动门把手,推门进去了。

   一抹芬芳扑面而来。

   房间并不大,几张再普通不过的办公桌,上面摆放着几台电脑和整整齐齐的文件与书本,屋里很亮堂,有一扇大窗户,窗台上摆着两盆盆栽。墙上挂着几块与学生干部守则类似的牌子,不用看也知道是些繁文缛节。房间里没有别人,只有一道苗条挺拔的背影坐在办公椅上,她的个子很高,以致于显得桌子有些低矮了。

   孟稚雪扎着马尾,随性而清纯,是我最钟爱的发型。一件修身的纯黑毛衣遮掩着她优雅的娇躯,下身装扮和一周前的那天晚上一样,略显宽松的蓝白牛仔裤搭配一双简约的帆布鞋,整体上休闲而不失庄重。

   察觉到我进来,她转过身来,衣领上连着的一条精致的彩色领带极富灵动,素面朝天的脸旁比往日多了几分浑然天成的美感。

   孟稚雪一直很忙碌,很多时候都没有时间好好打扮自己,但我却格外偏爱这样有人间烟火味的她。可能是错觉,她的眼圈似乎红红的,分辨不出是没睡醒还是哭过。

   我顿时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目光逃避着她的目光。

   我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态,但在孟稚雪面前,这是个艰难的任务。

   刚刚“变身”完的我的自信被顷刻间粉碎,我终于明白,在她面前,无论我怎样改变都永远像一个戴着滑稽面具的小丑。

   孟稚雪并没有往日那般的神采,她用手托住香腮,似乎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我竟然就这样和她“对峙”着,房间里净是尴尬的气氛。

   该什么办?总不能一直傻站吧。

   但我实在说不出话,为什么我一见到她就像小偷被当场抓获一样?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娇唇一动,向我洒下天籁之音:「还是没法对我开口说话吗?」

   我羞愧万分的低下头,感觉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再说了,是我主动找你帮忙的。」她的声音还是如此好听,而且,居然还这么温柔,简直像是在做梦。

   她的鼓励使我顿时重获勇气,我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让我带什么给…给他。」

   孟稚雪竟被我的样子逗笑了,嘴角上扬,只是看不出是发自真心的笑还是鄙夷的冷笑。

   我的天,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见她在没有被胳肢的情况下露出笑容,美得令人窒息。

   孟稚雪似乎比想象要温柔?

   笑容很快便停止,她的脸突然变得有些红润,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她并没有拖泥带水,转而从背后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透明塑封袋,里面空空如也。

   我的任务很简单,她给我什么,我就拿什么,不需要过问。

   「你带手机了吗?」天籁再次传来。

   「带了。」我立刻回答。

   「那就好。」

   她再次转过身对着我,姿态严肃了许多,习惯性地轻轻拍了拍手,像是将要发号施令。

   顿了几秒之后,她平静地说道:「你走近一点,用手机对着我的脚录像。」

   孟稚雪有命我不敢不从,也来不及惊讶或思考原因了,我已成彻彻底底的扯线木偶。

   手机屏幕出现了她那双黑白相间的帆布鞋,实话说,已有些脏了,远远配不上她冷逸脱俗的身段。

   「开始录吧。」

  

   我点击录制键,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视线不敢挪出那个框框。

   屏幕边缘伸出一只莲藕般洁白的玉手,轻轻将鞋带解开,很难相信布满污渍的鞋面和那干净的双手属于同一个人。

   不是要让我转交东西给马逸远吗,怎么此刻开始解起鞋带来了?

   我非常不解,却依然没有勇气开口询问。

   孟稚雪坐在椅子上,提起膝盖,旋即躬身开始脱鞋子,我的镜头也随之移动,屏幕中还收录了她那条匀称而妖娆的长腿。这一幕我并不陌生,她推特的视频里马逸远便脱过她的鞋子,还笑话过她穿偏小的鞋来遮掩脚大。记得视频里她穿着淡绿色袜子,马逸远将其一把扯下,然后毫不留情地搔她的脚底。没想到今天居然亲眼见到孟稚雪脱鞋,这种感觉很怪异。

   眼下的这双鞋子依然出奇的紧,她脱起来很费力,直到那双帆布鞋变形得严重才被扯下来——

   窒息。

   浓浓的酸臭向我的鼻腔发起猛攻,简直像是生化武器。

   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孟稚雪让我录她脱鞋的视频,已经让我够惊讶了。

   可是……

   我忍不住四处窥察臭味的源头是哪,哪怕答案清楚地摆在我面前。

   若非亲临体验,我绝不会相信这会是从孟稚雪的脚上发出的气味。

   那个视频里马逸远脱下她的鞋子笑她脚臭,我还以为是故意折辱,女孩子的脚再臭能臭到哪去?

   我还是天真了。

   那股臭味并非是简单的汗臭,而是混合了各种味道,甚至微微有点…清香?

   就像是很多天没洗脚后又喷了大量香水,最后香味和汗臭沆瀣一气,给人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孟稚雪穿着一双“白”袜子,已经泛黄了,特别是脚尖和脚后跟的地方,已染上了岁月的颜色。袜子看上去很厚,再配上这么紧的鞋子,仿佛特意为了捂脚。她刚脱掉了一只鞋,然后把白袜脚踩到鞋子上,开始脱另一只鞋。

   门窗关着,我有些眩晕。

   不是说好了让我送东西吗,怎么脱起鞋子来了呢?

   孟稚雪的完美形象在我心目中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拿着手机的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我该怎么办?如果捂住鼻子,她会不会生气?

   我选择承受这一切。

   因为她是孟稚雪。

   很快另一只鞋子也脱下来了。在镜头的聚焦下,她俯下身拽住脚踝处的袜口将袜子迅速地脱下来,露出一双熟悉的玉足。那双脚似乎也不同于往昔,虽然通体洁白滑嫩,但和鞋袜一样谈不上干净。看上去粘粘的,似乎久未清洗导致脚面满是油脂。脚趾仍是修长而晶莹,但缝隙中隐约可见点点灰黑色的斑痕。

   我不敢抬起头看她的脸,防止不必要的尴尬场面。

  

   好在她飞快地将袜子装进塑封袋里,然后赤脚穿上鞋子。过了好一会,浓郁的酸臭才逐渐消散。

   整个过程都被手机如实纪录下来。孟稚雪挥手向我示意,我便停止了拍摄,把手机装回衣服兜里。

   她已站了起来,让我不得不仰视。我在男生中并不算矮,将近一米八,但在她面前还是会有强烈的压迫感。

   她面无表情,眼神和往日一般冷酷和锐利,高挺的鼻梁像一座孤傲的灯塔,棱角分明的脸庞依然仙气飘飘。我颤颤巍巍的停在她一米远处,霎时间竟觉得让屋子臭气熏天的是我自己。

  

   「香吗?」她蓦然开口,淡淡地问道。

   这是一道送命题,我没有思索的时间,即刻摇了摇头,随即就后悔了。

   然而我实在无法把“香”字说出口。

   「你能不能给我好好说话,像个男人一样。」她的语气愈来愈冰冷。

   「不香。」我低下头不敢再抬起来,俨然成了个犯错的小孩子。

   「你把这双袜子交给马逸远,把视频也发给他,然后删除,听见没有?」

   「听到了。」我的声音细若游丝。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喘。明明那天晚上还能正常交流……难道因为那晚有马逸远给我撑腰吗?

   「抬起头来。」孟稚雪突然变成训斥的口气。

   我不敢不抬头,但眼皮还是朝下耷拉着。

   孟稚雪双手交叉抱在身前,冷笑道:「你好像越来越怂了。」

   我不置可否,但感觉脸烧得厉害,该死!

   被她居高临下地藐视着,我宛如一只捕鼠板上挣扎的老鼠。

   她像是在对我进行无休止的精神霸凌,我毫无招架之力。

   又或许是被脚臭熏晕了?

   「哎。」孟稚雪缓缓叹了口气,继而语势也弱了几分:「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让你送这个吗。」

   我偷偷朝上瞟了一眼,发现她的眼睛望向别处,神情竟有些悲伤。

   「方便说吗?」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我每两个星期才能洗一次脚、换一次鞋袜,然后要把换下的袜子交给他。」

   这句话简直是五雷轰顶,马逸远再次刷新了我理解的变态上限,他的恋足癖竟然已经到这等无可救药、丧心病狂的程度了。不单对女孩的脚有特殊的兴趣,还要收集她们的袜子,而且是“酝酿”多日的臭袜子!

   而过去的两年,孟稚雪是否也是如此?半个月换一次鞋袜,然后上交给她的主人。可能还要被主人严词羞辱,然后借机再惩罚一番。实在细思极恐。

   我咬住嘴唇,静静听着。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唔…再托你帮我带几句话…算了,不用了,你回去吧。」

   我转身便要走,尽快逃离她的寒冰结界,不然保不齐会听到什么别的离奇事情。

   刚到门口,背后又传来一句冰冷的命令:

   「回来。」

   我十分听话地回到刚才站的地方,甚至依然是那块瓷砖。

   「你没拿袜子。」

   刚才跑得急,居然把这茬漏了。怎么能这么马虎!而且是孟稚雪面前。我羞愧难当,恨不得当场钻到桌子底下。

   接过那个装着两只脏兮兮的袜子的塑封袋,我把它卷起来揣进兜里,虽然稍微有点膈应得慌。

   「你再帮我带句话吧,就说我恳求他的原谅……他的要求我会一五一十地执行。」她的态度像是在谈论和自己无关的事。

   「我记住了。」

   孟稚雪幽幽地看了我一眼,神情复杂,冷意似是消散了大半,让我有些不习惯。

   「要不是你,怎会有这么多事。」她的语气不像是指责,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我一头雾水,怎么会与我有关?我用表情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我和他吵架都是因为你,那天…反正都是你的错,结果得便宜的还是你。」孟稚雪竟然在朝我撒脾气,姿态与一般女孩无异。

   我彻底懵了,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犯了什么错?我得了什么便宜?真是耐人寻味。

   见我仍然像个闷头葫芦似的一言不发,她冷冷道:「你回去吧,别忘了带的话。」说完便回到座位坐下开始忙起自己的事来。

   我虽然很想问她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但她已经下了逐客令,我不敢不从,于是灰溜溜地离开了。

  

   孟稚雪的袜子始终被我揣在兜里,生怕出什么闪失,回到宿舍见到马逸远后,我把他叫到了楼下,找了个没人的角落。

   「什么事啊,这么鬼鬼祟祟的。」马逸远原本玩着游戏,被我叫出来有些不耐烦。

   「孟稚雪有东西给你。」我直接切入正题,掏出那双袜子,一把塞到他怀里。

   「噢,我以为是什么呢。不错,这种情况下还记得履行任务,值得奖励一下。」马逸远也把袜子装进兜里,还仔细打量了几番。突然又一脸惊讶地望着我,问道:「是她让你送?」

   「对,她还让我拍了视频,你看。」我掏出手机,正要调出刚刚拍的脱鞋袜视频。

   「我先不看了,你待会QQ上发给我就行。」马逸远打断了我的动作,仿佛对这件事很是奇怪:「孟稚雪居然会让你代劳,真见了鬼了。」

   「她还让我给你带话,她说她恳求你的原谅,而且会一五一十地履行你的要求。」

   马逸远明显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问我:「她真的这么说了?」

   「那还有假?」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喃喃道:「她终于屈服了。」

   虽然不知道他俩人究竟有什么小九九,马逸远的要求是什么。反正我的任务已完成,其他的也就没必要关心。

   我准备上楼回宿舍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马逸远神秘兮兮地说道。

   「无所谓,我就是帮她送个东西而已。」

   「哼,还嘴硬,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两个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爱卖关子,但我还是不好意思开口问,选择顽强地嘴硬着:「爱说不说。」

   然后我便转身走了。

   我还特意留意了一下马逸远的动向,他并没有跟着我上楼,而是站在原地操作手机,看起来是在打字。

   对于他俩瞒着我的事,说不好奇是假的,但我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也不重要,能帮孟稚雪完成任务,替她跑跑腿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而且,今天见到了她,还和她说了话——我要回去好好回味这一天。

  

   晚上,吃完饭,一个人去图书馆写完了老师布置的材料,回到宿舍将近十点了,简单洗漱一下便躺到了温暖的床上。

   今天过得无比充实。

   虽然孟稚雪下午脱鞋的时候着实痛苦了一会儿,不过这种小瑕疵无伤大雅,反而使她形象更加鲜活了。

   长时间不洗,女神的脚也会臭的。

   一个甜蜜的微笑从我的嘴角渗出,神不知鬼不觉。

   我刚准备合上眼睛进入梦乡,枕边的手机再次冷不丁地震动了一下,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召唤。

   谁会在这个时间给我发消息?

   我不由得把心悬了起来。

   按下按钮,面部识别,手机解锁。

   那个名字再次钻进了我毫不设防的脑髓——孟稚雪。

   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居然一天之内找我两次?

   「李陌,睡了吗?」

   多么温馨的睡前问候啊!

   「还没」用秒回表示我满腔的热情。

   「你今天比以前好看多了,是不是特意打扮了?」

   孟稚雪的夸赞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文字,我看得热泪盈眶,感觉此生无憾了。

   然而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我不想让她知道我为了见她打扮了一上午。

   「别像白天那样装哑巴,可不可以正常打字」幸好她的消息来得很快。

   「嗯,好的」

   「你说话能多用几个字吗?」

   「能」我很害怕孟稚雪不耐烦,但我此时实在组织不了长句,每次发消息手都要抖一会,脑子更是短路一样。

   她很久没回复,怕是被我气得不轻,我很自责,但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赢得她的好感,也便只好干等着,心情像是个等待行刑的罪犯。

   「明天再来找我一趟,还是那间办公室 。」

   天呐,孟稚雪居然又约我见面!?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太梦幻了!

  

   孟稚雪竟然从梦境来到了我的现实生活中,和她聊天,和她见面,帮她做事,她不再是一尊虚像,而是变得触手可及。我本以为只能做一个旁观者,现实却是我或许有机会当一个“群众演员”了!

   「好的」我连忙回复,防止她突然反悔。

   心情仍然未能平复,眼前的对话看上去非常虚假。

   之后她没有再发来消息,但我还是守着聊天框等待了半个小时,反复地上下划动屏幕,呆望着我和她的聊天记录。

   似乎是真的。

   对了,她这次是为何事找我呢?她全程没提目的,好像是见我不怎么回消息,便失去聊天欲望了。我真是太没用了!

   而她约我见面又是为什么呢?

   在诸多疑问的困扰下,我迟迟未能入睡,干脆起身吃了一颗安眠药,一觉解千愁。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我第一件事是打开手机,检查一下聊天记录还在不在,我担心我的记忆并不牢靠,必须确定一下才心安。

   还在!

   现在是八点半多一点,孟稚雪让我去她办公室,并没有说明什么时候去,我该不该问问她?

   思索半天,我决定尽早前往以展现诚意。孟稚雪一向是个自律的人,这个时间她应该早就到位了……

   万一她有课呢?想到这,我还是觉得应该提前问问。

   但是怎么开口呢?我又陷入了自相矛盾的焦躁状态,只因对方是孟稚雪,我总会认为怎么说都不合适。

   还是先洗漱吧。

   我又进行长时间的打理,回来便看到孟稚雪发来消息:

   「早点来,我下午有事情」

   「好的」

   我兴奋不已。

   这会儿是九点十五,我踏上了征程,很快便到了她的办公室,和新楼418。

   第二次前来,心情已不像第一次那般紧张,但还是无法心平气和。

   门半掩着,像是特意为我而留,但我知道我和她之间何止隔着一道厚如城墙的铁门。

   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很快便传来清脆的女声:「请进。」

   我推门进去,之后顺手关上,一切都和昨天一样,仿佛是旧景重现了一般。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那双藏在椅子腿后的鞋子,从脏兮兮的帆布鞋换成了黑色皮靴,女王风范十足。

   昨天上交袜子后,她今天可以换鞋了。不知皮靴捂两个星期会是怎样的味道?这个答案就留待马逸远揭晓吧,反正我绝不想知道。

   她坐在椅子上缓缓转身,绝美的容颜再次映入我的视线。

   她今天似乎比以往温柔一些,这多一点点的热量,便能轻松将我彻底熔化。

   「怎么才来?」一句温柔的抱怨从她口中说出,面容并未见不悦。

   「我不…不确定你在…不在。」

   「那么为什么不问我呢?」

   「我…」

   答案其实不言而喻,不敢呗。孟稚雪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了,黛眉一皱,这是我最不愿见到的表情。

   我自责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孟稚雪霍然站起来朝我走来,皮靴踏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响声,我下意识退后了几步,她身上的威压即使眼未见毛孔亦能感知到。

   「咱们换个地方,这里不方便。」孟稚雪淡淡道:「跟着我走。」

  

   我和她随即出了门,因为是周末的缘故,楼里没有什么人,她人高马大地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仰视着她的马尾辫,并没有什么违和感。孟稚雪作为学生会主席,对这几层肯定了如指掌,只是不知要带我去哪。

   我们坐电梯来到七楼。和新楼的一到六层是办公区,七层及以上是教室,而第七层被分配给学生会后便不作教学用,但仍然保留着教室的座椅设施。

   孟稚雪带我来到703,不同于其他教室,703有着一扇厚重的大铁门,上面标注着“多媒体教室”,铁门应该是为了保证隔音效果。孟稚雪拿出钥匙打开门然后走进去,随手按开了灯,只见十几盏明亮的LED灯顷刻将教室照得亮亮堂堂,甚至有些刺眼。桌椅板凳也比一般教室高档许多,天花板上高悬着几个摄像机和麦克风,教室的侧面还有一个黑布遮盖的小隔间。

   这种教室是专门给教师录课用的,我之前参与过录制,所以对此并不陌生。教室没有窗户,而且墙壁和门都经过了隔音处理,为了避免录制时的外界干扰。

   孟稚雪为何带我来这里?

   她将门关上,然后反锁。

   这一举动让我有些害怕,这就意味着此间教室成了我和孟稚雪的“孤岛”。

  

   她突然将目光抛向我,那绝色的皓齿明眸实在令我不敢直视。

   我才发现她今天比昨天化了更浓的妆,我对妆容一窍不通,却也能看出唇彩比昨日鲜艳了许多。

   难道零星的温柔也是妆容带来的错觉吗?

   但我偏偏觉得,今天的她和往日区别很大,至少对我的态度好转了许多,绝不是错觉。

   「李陌,坐下吧。」孟稚雪坐到了教室中间靠前的座位,然后指了指相邻的位子。

   但这也太近了吧,一下子和孟稚雪成了“同桌”,我的脸顿时热辣辣的。

   我和她紧挨着,能够嗅到她头发的芳香和淡淡的体香,真是妙不可言。

   我仍然没有表达能力,只能像个沉默的傀儡任她摆布。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幸福极了。

   她明明没有任何撩人的举动,我却早已心醉神迷。哪怕她现在扇我一耳光,也一定是幸福的疼痛。

   「还是没法开口吗?」孟稚雪的声音很低,仿佛婉转的低吟。

   「能…开口。」我倔强地说。

   「算了吧,你还是先听我说吧。」她无奈笑了笑。

   我点点头,此刻要我组织语言简直难于上青天。我不敢正对着她,便把身体扭向桌子,用左脸接收她的玲珑目光。

   「首先,我把你叫过来,是为了向你道歉。」

   「那天…我的话非常非常过分,对不起。」她的声音愈发柔和,态度很诚恳,目光不由自主地撇向旁边。

   屋子里很静很静,衣服摩擦声和微弱的呼吸声在耳边都格外清晰。

   其实我一点都没有怪她的意思,那天我醒来后,她莫名敌意的话语虽然难听,但也没到需要专程道歉的地步吧。

   「很…很过分吗?」我用力挤出几个字。

   「你真的不记得那天晚上在宾馆里咱俩说了什么吗?在你昏倒之前。」

   我摇了摇头,那晚的记忆至今仍然支零破碎的。只是马逸远告诉我没什么,就没有仔细深究。

   「大致是你说你一直喜欢我,但…我却骂了你,然后你就昏倒了。」

   这么狗血吗?我居然会当场向孟稚雪表白?然后被她骂了一顿,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这也太尴尬了吧!

   「你醒了之后还蛮正常的,没想到现在连话都说不利索。」

   我闻言又羞红了脸,孟稚雪总能很轻易地戳到我的软肋。

   「我今天特意叫你来,也是想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怎么解决?我把目光挪向她的衣角,却不敢过问。

  

   「我觉得,因为你把我想的太好,才会在我面前这么腼腆。」

   「……我在主人面前什么样子,你不是没见过。不怕告诉你,我高中就有主人了,也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在做什么,你没必要太高看我,你战战兢兢的样子真的让我反感。」

   「你可以不理解这个圈子,但只要保持起码的尊重,我们还是可以正常相处。」

   她说着说着又变成了训斥的语气。

   灼眼的灯光打在身上,让我的身体逐渐升温,并趋于燥热。我想捂住耳朵,不愿相信这话是从她口中说出的。

   她反感我的卑微姿态,可是我也不想这样啊。而且对于她所谓的“圈子”,我何曾有不敬的意思?或许在我昏倒前曾经说过?

  

   「抱歉我有点失态了」孟稚雪捋了捋头发,平静地说道:「那天主人的命令我还没有履行,今天补上吧……你可以把对我的邪念全都发泄出来,你既然这么喜欢我,肯定想要我很久了吧。」

   耳鸣阵阵,室内的强光本已令我很不舒适,她的话音传来,我的心像是被刀划开了个口子,血流不止。我从来对孟稚雪没有任何幻想,只想在一旁静静地欣赏,自认问心无愧坦坦荡荡,她竟这般冤枉我!?

   「我对你没有邪念!」我像是冲破了心灵枷锁,大声喊道,孟稚雪明显被吓到而瞪大了眼睛。「我不是因为垂涎你的身体才喜欢你,无论你是什么样子,站着还是跪着,我都一样喜欢你!我对天发誓,我李陌从没有对你有过半点非分之想,我对你怎样生活也没有意见,看到你幸福快乐我就满足了。」

   我激动得流出热泪,这些话一出口,整个人都轻快许多。我迅速拭干眼角,勇敢地正对她的光芒以示真诚。

   「闭嘴!」孟稚雪怒目圆睁,大声吼道,清冷的仙子气质顷刻荡然无存。「答应我,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听见没有!」

   被迎面浇了一盆冷水,我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她脾气这么大,大概是不喜欢这种赤裸裸的表白?

   孟稚雪还是没有消气,冷艳的脸庞满是愤恨之意:「要不是主人下命令,谁会愿意伺候你?也不快照照镜子,就你这种废物也配喜欢我?」

   我不敢相信地望向她,眼泪滴答滴答地往下掉,心仿佛在被她踩在脚下碾压,好疼好疼。

   眼泪似乎起到了作用,她的怒意削减了几分:「还好意思哭,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小家子气,还有脸当男人么?」

   「对…对不起。」我极力止住眼泪,再次低下头躲避她的目光,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子在家长面前。

   「总之以后不许喜欢我了。」她的怒意倏然消散,平和地说。

   我和她陷入了沉默,由于完全的隔音处理,教室一片死寂,感觉灵魂都寂寞得逃出躯壳了。

   我知道自己的确配不上她,可这个残忍的事实由她亲口宣告时,那种绝望感依然似狂涛骇浪。更令我悲伤的是,她看起来无比嫌弃我的存在。我的人生便没有半点价值,是一团可以随手一攥丢进垃圾桶的废纸。

  

   「你恨我吗?」她率先打破沉默,丢给我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即便我的爱令她作呕,可是恨她又何尝容易?

   我麻木地摇了摇脑袋。

   她竟突然发难,猛地用双手按住我的双臂,逼我直视她那张疯子般的脸,歇斯底里地吼道:「我要怎样才能让你恨我!?」

   孟稚雪宛如另一人格附体,吓得我惊慌失措。

   几秒后她便归于平静,放开我的臂膀,原本炯炯有神的眸子顷刻黯淡无光,面色苍白地轻声喃喃道:「算了,赶紧开始吧。」

   开始?开始什么?我完全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以后慢慢恨吧,现在你要帮我完成任务了。」

   「什么任务?」我试探道。

   「拿我发泄啊,刚才都说了。」

   「啊?」

   「听不懂吗?用我的身体发泄,想怎样做就怎样做…就像主人那样。」

   「我做不到。」

   真是荒唐!我急忙起身,却被她一把拉住。

   「这是主人的死命令,求你了。」她那一对可怜楚楚的清眸竟然在哀求我,这种转瞬间的态度逆转让我措手不及。

   「什么狗屁命令,我这就打电话给马逸远。」

   「千万不要!这是他给我的最后机会了,如果再完不成……」孟稚雪急得哭了出来,从咄咄逼人到泪流满面,前后不超过半分钟。

   「那你就骗他,反正他也不会知道。」

   「我永远都不可能欺骗主人。」她泪光中竟带着几丝执拗与虔诚。

   我霎时间愣在原处,该如何是好?要我对孟稚雪行不轨之事是绝无可能的。

   「如果你真的心疼我,就帮帮我吧…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失眠,饭也吃不进去,要是因为这件事被主人丢掉了……我该怎么活下去!」

  

   那一幕想必会令我永生难忘:冷俏的面庞泪如雨下揉人心肠,卑微到尘土里的哀求神情,病态娇弱的嗓音,彻底和从前那个冷艳高贵的孟稚雪一刀两断。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 金秋梦月死囚姐弟为赢得享用场上所有男人肉棒的权力,十香与四系乃两母猪当着在场所有男人面比赛谁榨精更多——写手金毛狗(接稿)拟态通感系统我的妹妹被催眠了(定制短篇)旅行者空沦为雷电将军与九条裟罗的丝袜足袋狗奴与优菈成为恋人后拱手送给他人玩弄被恶魔强奸的人妖召唤师逆天邪神-异次元皇帝系统